大概她家自己也感觉到了人们的敌意，搬走之后就鲜少再跟原来的街坊联系。桑桑跟郝贝贝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整天形影不离，虽仍在一个班级上学，回家的路却已南辕北辙——桑桑家在城北租了个房子，住得还不如从前。她家在很远的地方买了期房，还没有拿到手。桑桑的零花钱明显少了，她跟我们说，妈妈要省钱装修，对全家实行经济制裁。

有一次放假，我们一伙孩子约好去KTV唱歌，等了好久桑桑都没来。我被派去她家叫她，看见桑桑妈站在她家油腻的厨房门口，端着一只茶杯，啪地扔在桌上，恶狠狠地说：“你们以为我不想住得好吗？谁想这么省啊？没本事怪谁，省着点儿会死么！”

那天桑桑没有参加我们的活动，因为没有要到零花钱。

郝贝贝的妈妈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女人。她说话的时候温柔得人都要化了，所以郝贝贝也一样甜糯，在我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跟人吵过架。她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跟人动武吧，而且，是跟一个恶劣的小混混。

山鸡是高三那年转到桑桑她们班的插班生。一般来说，插班生总是被欺负的那个，但这个人不一样，长得五大三粗，特别魁梧，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暴戾的气息。后来慢慢知道，他是被别的学校开除，才转到我们学校的，原因是打架滋事，学黑社会收保护费。他高中还没上完，已经被开除两次了，山鸡是别人给他取的绰号，因为他的原名里面有个“基”字。

山鸡很快盯上了郝贝贝，大概听说她家有钱。的确，她每天都有零花钱，对人又大方，经常请大家吃冰淇淋。那个时候我们都没什么零食，能够吃上一根花脸雪糕，就是件很幸福的事了。郝贝贝不仅可以自己每天吃花脸，还可以每天请朋友们吃花脸，这使得她在同学圈子里身价倍增，俨然是女神级别。

听说山鸡叫郝贝贝放学后在学校后门的巷子等她是某个周五的事。山鸡派人给她写了纸条，“不许告诉别人，不许告诉老师和家长，否则弄死你的时间有的是”。

郝贝贝只把这件事告诉了桑桑一个人。她把桑桑拉进厕所，又把每个隔间的门都打开看了一眼，跟香港卧底片似的。她确认没人，才一把拉住桑桑的胳膊，声音都快要哭出来了，“桑桑，怎么办？要不要告诉老师啊？”

桑桑听了郝贝贝惊慌失措的诉说，第一反应竟不是害怕和担心，而是从心里最最里面的地方升起了一丝类似于兴奋或者幸灾乐祸的东西。

她差点脱口而出——就算你可以在被窝里吃早饭，就算你活得像个小公主一样，现在还不是被人欺负，束手无策？

但她还是抑住了内心的激动，装作很担心的样子，“那……怎么办？不要理他，也不会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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